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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跨國共與第三黨的人生

陳祖康
陳祖康
本文是系列的第1篇,本系列目前有5篇文章,完整系列目錄請按:黃埔校歌作者陳祖康

篇名:〈青燈夜雨憶前塵〉及〈怒潮澎湃話黃埔〉
作者:陳祖康
書名:王成聖編輯,中外文庫《掌故集粹》第二集,頁149-188
出版社:中外圖書出版社
出版日期:民國66年

《掌故集粹》封面
圖一 《掌故集粹》封面。

編按

1926年12月,時任黃埔軍校政治教官的陳祖康,接受該校政治大隊副隊長熊雄委託,寫出歌詞,並交由音樂教官林慶培譜曲。隔年,在黃埔軍校建校三周年紀念日時,黃埔軍校的校園內樹立一塊刻有「陸軍軍官學校校歌」詞曲的石碑,上面署名由陳祖康作詞、林慶培作曲。

陳祖康的一生際遇曲折複雜,他最早是中國挑選赴法國「勤工儉學」的留學生,曾先後加入中國共產黨、「第三黨」及國民黨,經歷多起政治事件、參加「閩變」,並多次遭不同政黨、日本憲兵隊、中共等追殺、逮捕,最後成為國民黨的軍統特務。他的人生迭宕起伏,但最後終能化險為夷。

1949年,他回到福建漳平縣家鄉參選國民大會代表,在激烈競爭中雖落選,但後來中央政府增額,他因而出任國大代表。1960年他奉命到香港發展反共情報工作,但兩年後被逮捕,經交涉釋放回台灣,從此在台灣定居直至卒世。

本文摘自於中外圖書出版社於民國六十六年五月出版的《掌故集粹》第二集「青燈夜雨憶前塵」及「怒潮澎湃話黃埔」兩個篇章,是陳祖康在七十歲時憶述童年求學、赴法國「勤工儉學」的經歷與見聞,以及他擔任黃埔軍校政治教官與寫出黃埔軍校校歌的過程等等。本平台獲得中外文庫授權轉載。(李莉珩)

圖二 黃埔軍校的正式名稱為「中華民國陸軍軍官學校」,成立於1924年6月16日,由於學校創建在廣州市黃埔區,故此也稱之為「黃埔軍校」或「黃埔官校」。圖為位於廣州市黃埔區的黃埔軍校舊址現況。
圖二 黃埔軍校的正式名稱為「中華民國陸軍軍官學校」,成立於1924年6月16日,由於學校創建在廣州市黃埔區,故此也稱之為「黃埔軍校」或「黃埔官校」。圖為位於廣州市黃埔區的黃埔軍校舊址現況。(來源:維基共享資源,慕尼黑啤酒,CC BY-SA 4.0)

文/陳祖康撰寫,李莉珩編輯

「怒潮澎湃,黨旗飛舞,這是革命的黄埔!主義須貫徹,紀律莫放鬆,預備做奮的先鋒!

打條血路,引導被壓迫的民眾!攜着手,向前行,路不遠,莫要驚!

親愛精誠,繼續永守。發揚吾校精神,發揚吾校精神!」──黃埔軍校校歌

黃埔軍校校歌作詞者陳祖康
圖三 黃埔軍校校歌作詞者陳祖康。(翻拍自中外文庫《掌故集粹》第二集,頁152)

文采好,在學校卻是搗蛋精

我家是在福建西南部——沿九龍江邊的漳平縣城。我們陳家是於明末的時候,從距縣城70里的永福遷來。曾祖父鑾旂公以節儉起家,晚年成爲這小縣城中的一個地主,同時納資捐了一個文林郎,而躋入士紳之流。祖父章閣公因得先人餘蔭,讀書補生員,並得了貢生。不過,他是一個道地的公子少爺,得了貢生以後,不求上進,只是在家裏養了一些閒漢,陪他抽鴉片、養馬、養鳥,以求享受,而只活到40歲,便把一個家庭的責任留給我父親壽山公。我父親當家時,只有20出頭,因而引起當地的訟棍流氓覬覦我家的財物:將一個垂死的乞丐,陳屍於我家,使我父親吃上了人命官司,而花了數千兩銀子。於是,我父親的親友們,便勸我父親下帷攻讀,無論如何,要得到一個功名,方可以保護財產。我父親於28歲得了秀才,他以家庭關係,種下培養下一代的決心。所以,對我們弟兄們的讀書,不惜任何代價,以期有成。這也可以說,我弟兄們深深受到先公的愛護。

辛亥年,我只有8歲,我大哥螽詵在漳平縣立高等小學堂畢業,我父親乃請一飽學廩生陳步韓敎書,在我們隔壁的書齋專敎我們四兄弟。而陳老師的教法與普通塾師不同。先授我論語,同時開講——就是說讀一個字,解釋一個字的意義。先授《論語》,以其比較容易懂。《大學》、《中庸》俟讀過《孟子》以後再讀。讀了一年,我便讀完了全部四書,並及《詩經》的國風一册,另外,也讀完了當時政府所編發十本高小國文讀本十册中的六册。在中文方面,可以說已够應用了。翌年(民國元年),我父親乃修葺北門外的友仁書院,仍請陳老師執教,學生除我及大哥螽詵、二哥祖詒外,並有一個附讀者。全部在書院住宿,飲食則自炊。

是年入學後,我已能閱讀《三國演義》及執筆爲文,並聽陳老師講授《四書補註》與《綱鑑》,另進而讀完《詩經》、《尙書》、《左傳》、《春秋》、《周禮》、《禮記》等。但沒有讀《易經》,當時陳老師認爲《易經》過於深奧,而且屬於專門性質的,可以不讀。陳老師字寫得不好,所以沒有注意我們習字。因此中國字,到現在還是亂塗一氣,這是我生平的一大缺陷。到了民國2年,我大哥考進了福州法政專門學校,而陳老師因外出謀職乃轉隨一位劉岑仲老師攻讀,我隨從習四書外,專讀古文而每十日寫一篇作文。後來,劉老師轉入漳平第一高小任教,而我與二哥祖詒也轉到高小編入丁班。

說到在高小讀書的情形,我年紀雖小,但我惹起的事情最多。班上分爲兩派,我們沒有父兄在校內執教的有六個,可以說是學校的反對派,其他六個人則爲校長的親戚子弟,及依附他們的,但論文論武,我們反對派都比他們强,常常打他們,校長不敢公然庇護他們,只好啞子吃黃蓮,有苦自家知。說到學科,只講究中文一樣,其他有音樂、體操、圖畫等,也只是聊備一格。最可笑的是讀英文,一次讀一個字母,讀到S字,我們把口水噴乾了,還說不好;我建議,不再讀英文,大家一起贊同,老師也沒有辦法,只好停止英文課。

民國4年春,我們應該畢業了。但校長劉志和與教師劉岑仲,擬將丁班延長一年,理由是說我們這一班的程度太差。其實,程度太差的僅是他們的兒子。於是我們大譁,先行罷課,並聲言請縣長親臨考試,程度太差的即使不能畢業而留級亦無不可。校長因受輿論所逼,乃請縣長親臨考試,縣長鄧炳爲一名秀才,對教育甚注意,欣然同意。結果國文由縣長出題主考,並由他口試。丁班學生十六人,畢業了十二人,校長及教員的兒子亦同時畢業。有無內幕,我們也不計較,其實也無從計較。高等小學畢業了等於秀才,仍有鼓樂報喜,披紅掛彩拜客等節目。且可向祠堂領一份書租,與秀才同等。這些,我都不在乎,只關心秋天到鄰縣龍岩的省立第九中學去攻讀一事。

我當然是同我二哥一道前去的。可是母親只許我二哥去而不許我去,因爲我年紀太小。父親則認爲再在家鄉補習一年,明年再去讀中學也是好的。我雖然極力反對,父母堅不答應,也無可奈何。剛好我啓蒙的陳老師,從外地回來,依舊設帳授課,我自然也隨他攻讀。經一年的攻讀,我獲益良多,可以說我的中文基礎,在這一年中完成。當時,除了陳老師所授的課程外,我把我祖父及父親所存留在書齋內的不少書籍,也逐一讀完。且因翻閱了唐詩三百首,而感到濃厚的興趣,因向陳老師請教了做詩的基本入門如字音的平仄、押韻的方法等,我也做起詩來。除作文外,做詩也成了常課。我記得,有一首明感懷的七律,中有一聯爲「香楮無情飛蛺蝶,蓬蒿有幸享椒漿。」竟流傳到鄰近各縣而被稱爲神童。(五之一)

本系列上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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