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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70:二戰被日軍囚禁在台的盟軍戰俘

本文是系列的第1篇,本系列目前有10篇文章,完整系列目錄請按:二戰在台盟軍戰俘
圖一 二戰日軍投降後,1945年9月7日的基隆軍醫院病房裡,醫生及護士照料骨瘦如柴的病人,他們是獲釋後等待返家的盟軍戰俘。(© IWM Art.IWM ART LD 5538,英國戰爭博物館收藏繪本)
圖一 二戰日軍投降後,1945年9月7日的基隆軍醫院病房裡,醫生及護士照料骨瘦如柴的病人,他們是獲釋後等待返家的盟軍戰俘。(© IWM Art.IWM ART LD 5538,英國戰爭博物館收藏繪本)

文/鄭元慶
圖/鄭元慶

1937年到1949年之間,因為戰亂的關係,從中國大陸各省的人們,匯集到台灣這座島嶼上,落腳生根、發芽茁壯。

除了我們,事實上,還有為數不少的外國人,在1942年到1945年之間,也曾與台灣產生緊密的連結。包括英、美、加、澳、荷、紐等國的軍人,他們在東南亞被日軍打敗而成為戰俘,搭乘戰俘船被送到台灣各地的戰俘營,度過3年的艱辛歲月。

這和二戰末期,美軍對台實行8個月的無差別轟炸,以切斷日軍的補給情況類似,事情都是發生在台灣這塊土地上,但主角是外國人;台灣民眾卻無法不被牽連。

駐港英軍成日軍首批戰俘

1941年12月8日凌晨,日本除了東向偷襲珍珠港,同時亦展開「南方作戰」,入侵香港及東南亞各地。日本軍機12月8日上午空襲香港啟德機場,英國皇家空軍微弱部署近乎全毀。香港總督楊慕琦(Sir Mark Aitchison Young)爵士召開緊急會議,並譴責日本的戰爭行為。香港守軍主要由包括駐港英軍2營、英屬印度兵團2營,以及11月中旬抵港增援的加拿大軍2營組成。

面對作戰經驗豐富的日軍,香港雖曾採拖延戰術,但終究無效。日軍曾兩度勸降,皆被楊慕琦拒絕,英軍邊戰邊退,到了1941年12月25日聖誕節,駐港英軍司令莫德庇(Major-General Christopher Maltby)少將向楊慕琦表示,敗局已定,續戰徒增士兵和平民的傷亡。楊慕琦決定投降,終止「香港保衛戰」,當日適逢聖誕節,而被稱「黑色聖誕」。楊慕琦總督、莫德庇司令及萬餘名駐港守軍,成為日本首批盟軍戰俘。

由於日軍掌握空優,1941年12月之後的兩個月之內,日本佔領關島、威克島、北婆羅洲,入侵緬甸、荷屬東印度群、英屬婆羅洲、蘇門答臘爪哇,攻佔菲律賓馬尼拉,美軍撤至巴丹,麥克阿瑟將軍離開菲律賓。

其中在1942年2月8日至15日,日本入侵英國海峽殖民地政府,以少勝多,英駐馬來亞陸軍總司令白思華(Lieutenant-General Arthur Percival)中將,率8萬守軍(英、印、澳等,其中約4萬名印軍後來加入印度國民軍,與日軍並肩作戰入侵緬甸)向日軍投降,英相邱吉爾稱為英國軍事史上的「最嚴重災難 」。

圖二 香港戰役的地圖。1941年12月22日淺水灣失守,香港英軍守軍東西兩旅防線後撤至無退路,只好向日軍投降。(來自維基百科,Oneam, CC BY-SA 3.0)
圖二 香港戰役的地圖。1941年12月22日淺水灣失守,香港英軍守軍東西兩旅防線後撤至無退路,只好向日軍投降。(來源:維基共享資源,Oneam, CC BY-SA 3.0)

日本雖是「關於戰俘待遇的日內瓦公約」簽署國,但並非締約國,因為軍方認為俘虜會拖累軍事行動、探視戰俘及會談屬於軍事障礙、優待戰俘會引起負面作用等原因而反對;加上日本軍人普遍存有寧死不願被俘的思想,所以日本國內並未批准。

日本偷襲珍珠港之後,基於「非國際公約中的締約國,仍應遵守一般法律及習慣原則」之國際慣例,乃於1941年12月27日依日內瓦公約於在陸軍省設「戰俘情報局」,負責管理戰俘所有事物。

隨著日本在東南亞的勝利,戰俘快速增加。根據Forces War Records網站資料,二戰期間,日軍在東南亞和太平洋地區共俘虜將近14萬盟軍(英、美、加、澳、荷、紐)戰俘。立川京一在「日本對待戰俘的背景與政策」論文中指出,「到1942年春,俘獲的戰俘數量遠超預期,軍務局認識到有必要建立一個專門負責戰俘待遇的組織,以便妥善及時地處理戰俘管理工作」,於是在1942年3月31日設立「戰俘管理部」。

依據戰俘營條例,日本於1942年5月5日公佈戰俘管理方針,據此,7月17日在台灣開設第一個海外戰俘營司令部(本所),「到戰爭末期,日本本土有7個戰俘司令部,朝鮮、台灣、滿洲各1個,中國2個,南方5個,共17個,下轄214個分所」陸軍大臣是戰俘處理事務負責人,[1]東條英機長期擔任該職務。

圖三 1942年7月17日,台灣成立戰俘收容所及4個分所的位置及編制表。<sup>2</sup>(日本國立公文書館)
圖三 1942年7月17日,台灣成立戰俘收容所及4個分所的位置及編制表。[2](日本國立公文書館)

戰俘船飄洋過海來台

出於軍事目的以及補充男性勞動力的需要,日軍大規模地使用船隻,將在東南亞捕獲的盟軍戰俘和少數平民,送往日本本土以及各個占領區。為了盡可能增加載運量,戰俘經常被塞到通風設備不良,且缺乏衛生設施的貨艙、煤倉,生存條件惡劣;加上日軍拒絕在船身標示紅十字,少數船隻被盟軍潛艇擊沉。對於這種死亡率極高的日本戰俘船,被稱之為「地獄船」(Hell ship)。

根據張維斌在Taiwan Air Blog「首批送到台灣俘虜收容所的歐美俘虜」[3]文中指出,依據臺灣軍司令官於1942年8月6日呈東條英機的函中指出,台灣第3分所(屏東隘寮)於8月2日接收了美國陸軍軍官2名、准尉以下3名、12名非軍人身分的荷蘭籍船長與船員。這些人是台灣俘虜收容所成立後,第一批關押的俘虜。

圖四 1942年8月2日,第一批被關押在台灣戰俘收容所第3分所(今屏東隘寮營區)的公文,由台灣軍司令官安藤利吉呈報給陸軍大臣東條英機。(日本國立公文書館)
圖四 1942年8月2日,第一批被關押在台灣戰俘收容所第3分所(今屏東隘寮營區)的公文,由台灣軍司令官安藤利吉呈報給陸軍大臣東條英機。(日本國立公文書館)

另外,依據「戰爭中的英國」(Britain at War)網站中戰俘船啟航的清單資料,[4]第一艘抵台的戰俘船「長良號」(Nagara Maru),載運包括菲律賓軍、文職高官在內的160名戰俘,1942年8月12日從馬尼拉出發,17日抵達高雄;同日即刻搭乘「鈴屋號」(Suzuya Maru)轉抵花蓮港。

由於戰俘可能會被轉移到其他地方,甚至被遷到日本、滿洲,人數迭有增減。依據加拿大歷史學者,「台灣戰俘營紀念協會」理事長何麥克(Michael Hurst MBE),花了25年的時間,共找出曾經在台「蹲」過的戰俘共有4370位;另,日本國內戰俘營則總共關押過32,418名戰俘。

分散全台各地的戰俘營

依據中央研究院台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鍾淑敏在「台灣俘虜收容所[5]文中指出,二戰時期,日本在台的俘虜收容所包括:1942年7月開設的本所,與第1號金瓜石、2號台中、3號屏東隘寮、4號花蓮港等4個分所。1943年4月新設玉里第5分所;同年6月,花蓮港第4號分所轉移至白河,玉里第5分所轉移到木柵;8月於大直新設第6分所。另外還有斗六、員林、磺窟、Oka等臨時收容所、台北監獄,以及日本戰敗後,戰俘返國的松山及圓山兩處遣返營。

圖五 香港二戰審判戰犯資料<sup>6</sup>。圖為金瓜石戰俘營的戰俘,於獲釋後進入礦坑,僅穿著短褲,手拿煤油燈,模擬工作時的情景。(香港戰爭罪行審判收藏網站、Suzannah Linton、香港大學圖書館)
圖五 香港二戰審判戰犯資料[6]。圖為金瓜石戰俘營的戰俘,於獲釋後進入礦坑,僅穿著短褲,手拿煤油燈,模擬工作時的情景。(香港戰爭罪行審判收藏網站、Suzannah Linton、香港大學圖書館)
在日內瓦公約之中,對於戰俘之住宿、飲食、衣服、衛生、醫藥照顧(定期健檢),都有明文規定。但在日軍戰俘營裡,生存條件都非常惡劣,被跳蚤、蒼蠅和其他害蟲所困擾,衛生條件極差,除了眾所周知的腳氣病、瘧疾、痢疾之外,還有老鼠也四處亂竄。營養不良、藥品缺乏。

戰俘可以被要求服勞役,但每日勞動時間不應過度,且要給與相同於本國工人之待遇,如工時、休假等。可是在日軍戰俘營裡,戰俘們經常被要求服過重的勞役,連身體虛弱者亦不例外,若沒達到配額要求,就會暴力相向。

日軍、台籍監視員、承包商,經常無緣無故毆打戰俘,或以各種方式虐待,舉例來說:15位在醫院的戰俘病人被迫罰站4小時;11名戰俘被毆打,然後被強制勞動一整天;某些戰俘被要求在一個寒冷的早晨繞圈跑;集體處罰;強迫戰俘在陽光下跪幾個小時等。各種因素集合在一起,導致許多戰俘死亡。

圖六 1943年2月日本各戰俘營收容、生病、死亡人數統計,<a href="#_ftn7" name="_ftnref7">[7]</a>可看出因衛生營養不量,致戰俘普遍存在腸炎、腳氣及赤痢等疾病。(日本國立公文書館)
圖六 1943年2月日本各戰俘營收容、生病、死亡人數統計,[7]可看出因衛生營養不量,致戰俘普遍存在腸炎、腳氣及赤痢等疾病。(日本國立公文書館)
曾經被拘在台的4370位盟軍戰俘,最後一位Adams Houston已在2022年1月過世[8],但事實並沒有隨之而逝,反而隨著網路發達,各種隱晦的資料逐漸被顯現。

許多人並不知道這段台灣歷史,所以就慢慢被遺忘,但是事情卻已經發生在這塊土地上,想要迴避也難,不如正向面對。因此我們未來將陸續帶領讀者,發掘當年日軍在台戰俘營的故事。

圖七 二戰時期曾經囚禁五百多位盟軍戰俘的日軍金瓜石戰俘營,目前僅存水泥柱供憑弔。
圖七 二戰時期曾經囚禁五百多位盟軍戰俘的日軍金瓜石戰俘營,目前僅存水泥柱供憑弔。

注解

[1]http://www.nids.mod.go.jp/event/proceedings/forum/pdf/2007/forum_j2007_08.pdf

[2]台灣戰俘營分所位置及編制表,請見:https://www.jacar.archives.go.jp/aj/meta/listPhoto?LANG=default&BID=F2006090106244412415&ID=M2006090106244612438&REFCODE=C01000544600

[3]呈報給陸軍大臣的戰俘資料,請見:https://taiwanairblog.blogspot.com/2019/04/blog-post.html

[4]日軍戰俘船啟航清單,請見:https://www.britain-at-war.org.uk/WW2/Hell_Ships/html/departure.htm

[5]鍾淑敏(2017年10月31日),〈台灣俘虜收容所〉,《台灣學通訊》:https://wwwacc.ntl.edu.tw/public/Attachment/792011314033.pdf

[6]審判戰犯紀錄第474頁,請見:https://hkwctc.lib.hku.hk/exhibits/show/hkwctc/documents/item/65

[7]日本各戰俘營收容、生病、死亡人數統計,請見:https://www.jacar.archives.go.jp/aj/meta/listPhoto?LANG=default&BID=F2006092115474674339&ID=M2006092115474974419&REFCODE=B02032539600 

[8]Newsletter, P. 9, Vol. 23, Number 1 SPRING – SUMMER 2022, Taiwan POW Camps Memorial Society. http://www.powtaiwan.org/The%20Society/Newsletters/POW-NEWS-222-2.pdf

本系列上下篇
「自由必須付出代價 戰爭沒有贏家」——記第25屆國際戰俘紀念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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