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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的心聲:聽到落雨聲,心肝就會爽

何奇財與小兒子一家
何奇財與小兒子一家
本文是系列的第6篇,本系列目前有7篇文章,完整系列目錄請按:何奇財的「紀念品」

圖 小兒子何文頌(右四)陪伴父母回來花蓮原鄉,和雙親一起打造新家,歷經30年,何奇財夫婦已四代同堂
圖 小兒子何文頌(右四)陪伴父母回來花蓮原鄉,和雙親一起打造新家,歷經30年,何奇財夫婦已四代同堂

編按

何奇財夫婦的小兒子何文頌,在文化大革命父親被批鬥時,他才兩歲。當時,母親丟下在福建的工作,帶著三個孩子躲回廈門娘家,四人靠勞力工作存活。

四歲時,媽媽帶著他去探望還在「學習班」接受再教育的爸爸,看到爸爸從對面門走出來,母親叫他叫爸爸,他卻叫不出來,因為,他根本不認識父親。

1991年,父母親回到花蓮老家,為了照顧二老,他帶著7歲的女兒來到陌生的台灣定居。他們咬牙辛苦打拼,終於在花蓮有了屬於自己的家。

雖然吃了很多苦,但何文頌說:「我們不恨國民黨,也不恨共產黨,這些都已經過去了,這些都屬於歷史。」

以下是他小時候在大陸和剛到台灣時的生活自述。(孫曼蘋、羅國蓮)


文/何文頌口述,孫曼蘋採訪,羅國蓮、陳姿琳整理
圖/何文頌提供

文化大革命我四歲時,媽媽連工作都不要,就帶我們逃回廈門農村外婆家,那是爸爸還在「學習班」、天天被批鬥的時候。回到農村就要吃國家糧,就是每個月會配給一定額度的國家米,是比較便宜的,小孩子好像是一個人28斤,有勞動力的可能有30或32斤。雖然這些米夠吃,但在農村我們也還是要很勤勞,記得媽媽有養豬、養雞,鐵路旁邊有一塊空地,每天上工之前還會去種一下菜,也有鄰居會送一些菜給我們。

我大約七、八歲的時候,會到田裡去撿花生,還有撿地瓜、撿麥穗,就是撿拾人家收成後留在地上的農作物,我們撿回來可以拿去養雞、養鴨、養羊。

好像是我讀一年級還是二年級的時候,我們養羊,把羊養在田裡,下雨時將牠綁在木樁上,牠就會發狂,拉扯繩子。我們上課時,心裡就一直惦記著羊不知道會跑去哪裡,下課後就趕快跑去甘蔗園找羊。

我9歲時,媽媽帶我們回到爸爸的單位,印象中差不多到11、12歲,我就開始做家屬工了。為了生活,拆板模、拔鐵釘、敲鐵釘、堆石砌、打石頭、洗麻袋都做過,我們是吃過苦的。

洗麻袋是洗裝鹽的袋子,一袋鹽是180斤,鹽倒出來之後,麻袋要回收。袋子很重,我們要把它拿去溪裡洗。那時候安溪的溪水會結冰,洗到腳都紅了,生出好像瘀血那樣的凍瘡,上學時就一直發癢。

我們是邊做工、邊讀書。早上一大早起來先去做工,把該洗的麻袋洗完;如果麻袋乾了,我們就要去汽車站辦託運,把麻袋運到泉州;託運完趕快去上學。中午讀書回來,書包放著,趕快吃一點飯,又到溪裡去挑砂、挑石頭;挑到差不多1點多,就趕快回學校讀書,到學校的路途不算近,還要爬山。放學以後回到家裡,書包放下,冷飯吃一點,就趕快再到溪裡去做工。

挑砂、挑石頭是從溪底挑上來,一米四方的砂是2塊錢。11、12歲的我只能挑少一點,就一擔一擔慢慢挑。大概要挑200公尺遠,溪邊的地平一點,但從溪邊上來要爬台階。夏天時我就去潛水摸鵝卵石,一米四方也是2塊錢,挑回來會有人拿米尺量大小算錢。

記得媽媽、哥哥和我三人做工一個月下來的錢,比我爸爸的工資50幾塊還多,我們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多錢,這都是我們家屬工賺的錢,是真正的辛苦錢。其他農村或單位,禮拜六下午可以休息到禮拜天,我們家屬工是禮拜六、禮拜天都要做工。台灣諺語說「聽到落雨聲,心肝會艱苦」,我哥哥跟我是「聽到落雨聲,心肝就會爽」,我們也喜歡感冒的時候,因為下雨、感冒就不用做工了。

我只有國中畢業,而邊做工邊讀書,也不太能讀到書。如果是國文、地裡、歷史、生物、書法、畫畫,我第一名,這部分是我的強項,但是數學、物理、化學就讀不懂,像數學就需要練習,上課時老師教的我聽懂了,一個禮拜後又忘記了。

國中時我覺得出來做工好了,於是去安溪縣的車隊學修車差不多一年。所以我16歲就出來到社會上,17歲時去供銷社工作,我在大陸工作了13年,接著就過來台灣了。

我到台灣是做建築工,一天工資是2,000塊台幣,在大陸一個月工資約是200塊人民幣,來台灣做一天等於在大陸做三個月,可是很辛苦啊,做得半死,沒房子沒土地,全部都沒有,就是要一直拚一直拚,拚到現在。那時我們工作人員也是像你們皮膚白白的,來到這邊就在大太陽底下拼命做。

我來台灣後第三天就開始工作,身上只有爸爸給的2,000塊錢,做到大家都說不曾看過大陸人這麼聰明的。因為我從小時候就經常做,拆板模、拔鐵釘、槌鐵釘等,每項我都會,哪個老闆有需要的,我都給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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