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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兩件血幅談抗戰期間「來華助戰的『洋人』」

文/吳國瑞

圖一、圖二 美國加州 March Field Air Museum展出的血幅。(來源:陳姿羽翻拍、提供,原展出單位March Field Air Museum授權使用)
圖一、圖二 美國加州 March Field Air Museum展出的血幅,圖中的毛筆字雖然清晰可辨,卻沒有「航空委員會」(簡稱「航委會」)關防。沒有使用公發品的原因,很可能是使用者並非空勤組員。(來源:陳姿羽翻拍、提供,原展出單位March Field Air Museum授權使用)

「血幅」是個外來語,來自「Blood Chit」的中文直譯,意思是發給外籍飛行員所使用的身份證明,若被擊落可憑此證明向盟國平民請求協助。國府在抗戰後期給在華參戰的外國飛行員發放了血幅,還用「來華助戰洋人」這種充滿中國傳統風味的名詞來稱呼這些在中華大地上與敵機奮戰的外國人;這「洋人」二字不禁讓人聯想起太平天國時期,美國人華爾(Frederick Townsend Ward,1831-1862)組「洋槍隊」幫清軍助戰的往事。

如今我們最常見的血幅是航委會印發給飛虎隊,讓飛行員繡在夾克背面的標準版血幅,除了「來華助戰洋人,軍民一體救護」的字樣外,還有中華民國國旗和航空委員會的頒發序號。隨著戰區不同,血幅也有不同的變化,比如中印緬戰區(CBI-China-Burma-IndiaTheater)發放的血幅就有中美兩國的國旗,甚至也有緬甸文的說明,讓飛行員在人生地不熟的敵區獲得當地人救助。所以所謂的「血幅」並不只有一種通例,隨著戰區和盟國的不同,具備著不同的樣式風貌。

圖三 抗戰期間航空委員會發給飛虎隊員的血幅(來源:維基共享資源,CC BY-SA 3.0)。
圖三 抗戰期間航空委員會發給飛虎隊員的血幅。(來源:維基共享資源,The original uploader was Cubdriver at English Wikipedia,CC BY-SA 3.0)

戰爭時物資缺乏,而且像轟炸機機槍手的組員人手缺乏,時常由非空勤人員上場。中國戰區的轟炸機編隊規模不比歐洲戰區動轍數百架,無法形成交叉火網相互掩護,日機打轟炸機的戰術就是先打機槍塔,待防禦軟化後再來慢慢收拾引擎與機身。因此戰術之故,機槍手的傷亡比例極高;當戰局吃緊,機槍手缺員時地勤機械士也得上去代打。這種非正規的空勤組員不大可能有政府發放的血幅,既然落地後還是需要中國軍民救護脫險,應急配備自製的非正規血幅也是合理的推論。圖二的血幅還有炸彈和橋樑的標記,這是轟炸機單位紀錄戰績的標準方式,這一點也支持此血幅是轟炸單位中非空勤人員使用的假設。

在兵種發展的歷史上來說,中華民國空軍算是「新興兵種」;早年裝備更被戲稱是「萬國造」。開戰前就曾引進過德國的容克機,美國的霍克機和許萊克機和義大利的CR32, 開戰後也有英國的格鬥士,俄國的I15與I16。外國顧問想當然爾在新機引進時,扮演重要角色;國軍的空軍在成立初期,曾經聘請義大利顧問負責教育訓練,不過他們培訓出來的飛行員素質與裝備不佳,隨著戰爭爆發,這批顧問也撤出了中國。

抗戰軍興,空軍從八一三松滬會戰開始就一直以劣勢兵力與日軍血戰周旋,民國26年底南京陷落前後,空軍的驅逐機幾乎已經損失殆盡。不過隨著民國26年8月中蘇互不侵犯條約簽訂,蘇聯裝備開始用以物易物的方式進入中國(不只飛機,還有DP 卓格諾夫機槍和TB26戰車)。空軍靠著這批生力軍撐過了抗戰前期,期間也有蘇聯的援華志願隊參與對日作戰。

除了防空作戰,蘇聯志願隊也執行過若干攻勢作戰,包括民國27年2月奇襲松山機場一役。蘇聯援華空軍志願隊空、地勤人員前後陣亡二百多人,隨著德蘇戰爭爆發,所有人員在民國31年將裝備移交給中國空軍後撤回蘇聯。

隨著零式艦上戰鬥機(簡稱「零戰」)進入日本海軍服役,日軍澈底掌握中國上空的制空權:中國空軍也進入最黯淡的時期。民國29年913壁山空戰,空軍l15/l16機群被零戰當場擊落13架,迫降地面毀損10架,陣亡空勤人員10人,幾個中隊幾乎全軍覆沒。此後我國空軍大都是得知日機來襲便升空避戰。日軍氣焰最囂張時,其轟炸機甚至可以在沒有戰機護航的情況下,大編隊轟炸四川。

抗戰史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飛虎隊,全名是「中華民國空軍美籍志願大隊」(American Volunteer Group,縮寫AVG)。飛虎隊一開始是由航委會顧問陳納德組建的一支傭兵部隊,飛行員都是美國陸海軍退役備役飛行員,使用的是租借法案中撥給英國被退貨的早期型P40B戰機。民國30年底,飛虎隊開始在雲南作戰,雖然飛機整體性能不及零戰優異,但憑著大功率引擎,強大火力和打帶跑的戰術,在空戰中大有斬獲。太平洋戰爭爆發後,AVG併入美軍駐華作戰特遣隊,後又改名14航空隊,美式的裝備與美式的作戰風格開始進入中國,讓空戰情勢為之一新。

圖四 14航空隊隊員陳炳靖與75中隊長Edward Goss 1943年在昆明合照。(《壯志凌雲:飛虎英雄陳炳靖回憶錄》,莒光文化服務中心提供)。
圖四 14航空隊隊員陳炳靖與75中隊長Edward Goss 1943年在昆明合照。(來源:《壯志凌雲:飛虎英雄陳炳靖回憶錄》,莒光文化服務中心提供)

在14航空隊清一色的外國臉孔中,有一支半美籍半華籍的下屬單位「中美混合聯隊」,民國年32年10月在印度成立中美混合聯隊,混合聯隊中的主管由美軍擔任,中方則投入了一,三,五大隊與美軍混合編組。

相較於號稱「皇家空軍」的四大隊,出身兩廣的空軍三大隊和五大隊在日軍零式戰機的進逼之下,人員與裝備都承受了巨大損失;三大隊陷入無機可戰的窘境,五大隊甚至因為作戰失利而被撤銷番號,每位成員都戴上「恥」字臂章。對這兩個單位而言,混合聯隊的成立是他們一個翻轉命運的轉機。

空軍在混合聯隊全面引進了美式裝備、訓練和管理技術,聯隊也得以享受那時期最優先的補給順序,連地面機械士都配發繡有28中隊隊徽的皮夾克和科特手槍。戰鬥閒暇時,還可以見到聯隊成員騎著美軍的哈雷機車,馳騁在雙流機場為B29鋪設的跑道頭上。

在不到兩年的戰歷中,混合聯隊的中美雙方配合無間,裝備精良、士氣高昂,作戰勇猛頑強,名聲迭起,尤其在支援衡陽守軍一役,除掃射地面日軍,還把機槍子彈裝在副油箱裡空投進衡陽城內補給守軍。當日本宣布投降後,首先在芷江接洽中國戰區受降事宜,負責護送日本洽降機組的正是五大隊及其新換裝的P51; 這是中華民國空軍最光輝燦爛的一刻。

雖然經歷內戰失敗和退守台灣,中美混合聯隊至今仍影響著中華民國空軍:美式裝備,美式管理和美式文化讓空軍與其他軍種大不相同。兩國延續至今的軍事互信與合作,混合聯隊可謂先聲奪人。


延伸閱讀

〈中國抗戰中的蘇聯志願空軍〉,《全球防衛雜誌》137期 (1996),頁68。

劉文孝主編 、 賴國瑞插圖。《飛行戰彩:空軍的塗裝與徽幟》(台北, 中國之翼出版社,2006)。

Warnock,A. Timothy,〈中美混合聯隊──混合部隊適應性之個案研究〉,《全球防衛雜誌》,103期(1993),頁7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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